出嫁这天无可抗拒的来了，这几天也没有再看到小弟来寻自己，苏菟珥端坐镜前 ，任由婢子嬷嬷摆弄自己 ，她笑不出来，装都装不下去。

红衣裹身，寡淡无纹 ，金钗三支 ，朱唇轻点 ，不见喜气 。

苏菟珥这不像是出嫁 ，像是在个普通的日子里 ，穿了一袭简单的红衣。

春儿心疼的看着苏菟珥 ，‘‘小姐 ，这未免太素了些 ，让奴婢为您添个花钿吧。‘‘

苏菟珥摇了摇头，‘‘不必了 ，就这样吧，他们不是着急要人吗？我人到了 ，才是他们想要的 。‘‘

血红的盖头兜头一罩 ，苏菟珥目难视物 ，利落起身，在春儿的搀扶下缓步走出房门 ，向前厅走去 。

苏度在前厅正和那前来接亲的人热情攀谈着，连苏菟珥行至屏风旁 ，一袭红衣，都没能晃着他 。

‘‘真是有劳大人费心 ，还亲自跑了一趟，大人不若多留些时候 ，让我略尽地主之谊才好啊 。‘‘

那人保持着得体的微笑，不急不缓道 ，‘‘来接亲是我的本分，无甚费心 ，苏老爷也不必担心，州官大人既已应允，帮您打点沿路关卡 ，苏老爷行商便只管去便是 。‘‘

苏度以故作爽朗的笑声，掩盖着被挑明心思的尴尬 ，‘‘州官大人一言九鼎 ，这么点小事情，劳烦大人传达了 。‘‘

苏菟珥退回至门边，静静立在门边，隔着一扇屏风，听着他们你来我往 ，苏菟珥无心再听，直到他们不知说到何处 ，苏度叫人出来将她带进去。

‘‘管事大人 ，这便是小女，已经拾掇齐整，可随时上路 。您看······‘‘

管事起身 ，‘‘苏姑娘既已收拾齐整，那这便上轿吧。”

苏菟珥随着管事而行，终归是没有看到小弟 ，心中有些不安，苏菟珥停下 ，出声询问道，‘‘父亲，为何不见小弟相送？‘‘

管事也停下 ，转头看着苏度 ，眼中似是责怪他不曾办妥送行之事 。

苏度尴尬笑笑，‘‘是我疏忽 ，竟然忘了告诉夫人，玮儿他在学堂正与老师同窗苦读研学，一时抽不开身，不能和我一同送行了 。‘‘

苏菟珥盖着盖头，微微转头，‘‘我与小弟感情素来深厚 ，他怎会不来相送呢？父亲？‘‘

苏度陡然变了脸色，厉声喝道 ，‘‘放肆！竟然胆敢诘问你的父亲！苏玮是家中唯一的男丁！他应当为了苏家竭尽所能！而不是把时间耽误在你的身上！你只管安心嫁过去！旁的莫要插手！”

苏菟珥楞在原地，心下悲怆，闷声应是 。

那管事倒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，似乎很是肯定这样的场景一般 。

‘‘既如此 ，苏姑娘我便带走了 。就此拜别苏老爷了 。‘‘

苏度又笑起来，‘‘愿州官大人福禄安康，小公子病愈复健，管事大人一路顺遂！‘‘

管事笑笑，‘‘那便借苏老爷吉言了 。‘‘

苏菟珥怀揣着满肚委屈悲伤 ，上了轿 。

听着管事和父亲的相互客套的辞别之语 ，苏菟珥心中没有任何对未来的期待，只是担心小弟 ，怕是正在偷偷哭呢······

“起轿----！”

喜轿一路摇摇晃晃，苏菟珥的心倒是一路惴惴不安，想着小弟说过的话，去给一个病秧子冲喜。

冲喜一事，往好了想，嫁过去，病愈，她好歹也能分上一些风光，再不济，病情毫无起色，她不过是多做些伺候人的活计。

最坏的结果，就是嫁过去了，夫君病死，那到时候她便会成为天大的罪人，搞不好，还会被殉葬！

苏菟珥心里是万万不愿为他人殉葬的，她这才踏出家门，可不想转头踏入棺木。

苏菟珥想逃。

可是她又不敢逃。

父亲需要她去维系与州官的这段关系。

她一但逃了，这段关系断了不说，州官大人还有可能为难于父亲，为难于苏家，这不好，她不该如此任性，如此的不负责。

父亲养我多年，我无论如何，都是该为父亲，为苏家做些什么。

苏菟珥一路上都在如此的说服自己，压下她想要逃离的心思，压的她难受，压的她喘不过气来。

此时，送走苏菟珥的苏度，走向关着苏玮的书房。

苏玮在门内听到脚步声，抹了把脸，立刻奔向门边，“父亲！父亲！四姐姐呢？姐姐呢！”

苏度不满的哼了一声，“大吼大叫的像什么样子！”

苏度并没有去给苏玮开门，而是在门口的石桌旁坐下，倒了一杯茶，微抿，才对不断拍门的苏玮出声。

“是她出嫁，又不是你出嫁，你倒是闹得难看。”

苏玮压着不满，“可姐姐是你送去冲喜的！你在把她往火坑里推！你在害她！”

苏度不屑的冷笑，“玮儿，你还小，看事情看不全面，为父也理解，但是你不应该鲁莽做事，竟妄图独自拦下接亲的大人！”

苏度把杯子往桌上一砸，“你差点坏了大事！要不是我在你给菟珥求情之后觉得不对，派人跟着你，今日苏家便完了！”

苏玮怒声道，‘‘可是姐姐也完了！冲喜！你那是毁了她一辈子！‘‘

苏度站在门前 ，叫人把门打开，正处在愤怒中的苏玮，看着站在眼前的父亲，却是怔愣，刚才为苏菟珥怒呼的他就好像消失了一般。

站在父亲面前的他终究是唯唯诺诺。

苏度看着气势陡然消失的苏玮，轻蔑而得意的一笑，然后，开始他的谆谆说教。

“玮儿，你是我苏家未来的家主，你若是站在我这个位置，你就能明白，你几位姐姐的出嫁给苏家带来了什么。”

苏玮仰头看着逆着光站立的父亲，颤颤出声，“父亲，儿不懂，儿不明白姐姐们的幸福，真的比得上那虚无缥缈的苏家未来吗？”

“你的长姐，嫁于齐地齐王之子，虽是个姨娘，但也彻底打通了滞涩已久的，苏家向齐地的行商之路。”

苏玮一楞，“苏家在齐地有了三家商行。”

苏度倒是欣慰了一些，“你也看到了，苏家得到了发展，而我只是嫁出去一个女儿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苏玮还想说些什么，被苏度打断。

“你的二姐姐，嫁于燕州司马为妻，苏家当时，在燕州可以算得上是一家独大！”

苏度又想到什么，表情显得愤怒了一些。

“可是你二姐姐不争气，连个男人都抓不住，当初司马亲自上门求亲，那是苏家多大的风光！可你看看现在，她失了宠，连带着底下那些人对我苏家都不曾如以前一般敬畏！”

苏度又来回走了几步，又愤愤出声，“还有你三姐姐，为了不嫁，竟以自缢来反抗我！那是多好的一门亲事！能给苏家带来多少啊！”

“父亲……”

“苏玮！你是苏家唯一的男丁,是苏家未来的家主！你不放弃些什么，你又怎么能得到！”

苏度蹲下，与苏玮平视，“玮儿，当断则断！当初你娘临死交代，苏家商路，必要行遍天下！苏家的未来，可是在那你我肩上啊！”

苏玮低下头，“是，父亲，我明白了。是我无能，没能体谅父亲苦心。“

苏度站起身，满意笑着。

“这便对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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