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苏看钱碧莲和他的一众车队渐渐驶出视野，终于支撑不住，颓然坐在了一个土房子的石阶上，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资料，无计可施。

钱楚天仍然余怒未消地说道，“这雪姨也做的太绝了！她就不怕我直接上董事会告她！这钱氏集团还不到她可一手遮天的时候！”

“我觉得这不像雪姨的作为......”白苏刚才强撑着和钱碧莲对峙，这会儿早没了力气，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很多。

“你是说这一切都是钱碧莲自作主张？”钱楚天惊讶地问道。

“凭雪姨的老辣城府，她断不会在这些小事上做出这种无关痛痒的小把戏，况且这么容易留下把柄低级小动作，不像是她的风格。”白苏解释道。

“你这么一说，今天这出下马威还真是像钱碧莲这种无脑之人才能做出来蠢事！”钱楚天轻蔑地笑道。

白苏看到钱楚天的怒气消了几分，强打精神安慰道，“所以，你也别再生气了。我们还是想想现在该怎么办吧！”钱楚天看到白苏作为妹妹竟安慰起自己这个哥哥来，不好意思地说，“我没生气，我就是遇到这种不讲道理的蠢女人，有些无奈！”

“希望我未来的嫂子不要是个这样的女人，否则怕是能把哥哥你吃的死死死的！”白苏笑话道，可自己笑着笑着竟有些失落。“那我就谁都不娶，只陪着你。”钱楚天看到白苏的失落，温柔地安慰道。

这时，白苏身后的木门开了，正是刚才的老婆婆。她慈祥地对白苏说，“刚才我们家的狗惊吓了这位小姐，小姐大人有大量，不与我们计较，真是万分感谢。我看各位也在这大日头下站了半天了，不如就到我们家中坐坐吧。我这院子虽简陋，但至少可以避避这正午的日头。”

白苏看老婆婆身后的院中已支起了张小方桌，桌上放着几碗水，方桌旁更是都放了好几个马扎，已是准备好了。白苏看老婆婆如此真诚地邀请，不好一口回绝，只好答应，“那就叨扰您了！”

“说哪里话，我们这村子一年也来不了几个人，您愿意来我已经很高兴了！”说着就把众人迎进了院中。

这小院虽不大，却被打理地井然有序。菜圃中西红柿、韭菜、菠菜等各种蔬菜绿油油得长势喜人。葡萄架上，一串串青绿色的葡萄像玛瑙般，在阳光的照射下透着诱人的光泽。而架子下刚好摆着方桌，人们坐在藤下既可以遮阳又可以闻到葡萄的芳香。

白苏被这惬意的一幕所感染，不禁没了刚才的烦躁情绪。老婆婆捧着刚采摘下来的一箩西红柿、黄瓜，瓜果上还沾着清洗时的泉水。婆婆一个个端到每个人的面前。白苏也拿了一个小西红柿，吃上一口，真是清甜无比，满是儿时的味道。

老婆婆终于忙完，坐在离白苏不远的地方，悠闲地摇着蒲扇。白苏边吃着瓜果边好奇地询问老人，“婆婆，我听我们家人说，这个地方以前是钱氏集团发家的地方，是真的吗？”

老婆婆似乎有点耳背，不解地问，“啥子集团？钱氏。”钱楚天稍大了点声，补充道。

“钱氏？没听说过，我就认识一个姓钱的，叫钱阿妹，她那一手刺绣可是个绝活！”老婆婆说道。听到这个阿婆竟然认识自己的奶奶，白苏有些欣喜，“您认识我奶奶？”

婆婆听到眼前这个衣着光鲜的女孩子竟然是自己熟人的孙女，万分欣喜。“你是钱阿妹的孙女？”老太太亲切地拉起白苏的手，从上到下细细地打量着说道，“呦呦呦，你可比你奶奶年轻时漂亮多了，那会儿我们天天纺纱织布，糙的不行。哈哈哈......”

“您当时还和我奶奶一起纺纱织布呢？”白苏听到婆婆过去的事，来了兴趣。婆婆有些骄傲地继续说道，“那可不？当时我刺绣的手艺可不比你奶奶差嘞！”老婆婆想到自己当时的风采，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。

“那时这个村子可热闹了，娘们儿们天天聚在一起，一边纺纱刺绣，一边聊着东家长西家短，可乐呵啦！哈哈哈......”老婆婆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，开心地像个孩子。

“那现在这村子是怎么了？我刚才看全村好像没什么青年，都是老人孩子......”钱楚天有些不解风情地询问道。

老婆婆听了钱楚天的询问，刚才的笑容也渐渐消失，表情神伤。白苏埋怨地看了眼钱楚天，钱楚天自知问错了话，讪讪地说，“我出去抽根烟，你们聊......”

白苏捂着老婆婆的手，像是在安慰她。老婆婆继续说道，“之后我们村的刺绣越来越有名，钱阿妹在我们这些儿娘们儿中脑子最灵光，而且她们祖上一直就是做刺绣生意的，我们就让她成立了一个啥子公司？说可以帮村里赚更多的钱。”

“然后呢？”白苏追问道，按说开公司赚钱，能把作坊式的生意做大做强，应该对村子有利？怎么村子会越来越破败呢？白苏不解。

“然后，我们就成了这个公司的工人，还让我们签了一堆合同。我们这些睁眼瞎，哪认识字呀，就让认字的阿妹替我们签了。再之后，我们就开始没白天没黑夜的绣啊绣。那会儿村里还没通上电灯，娘们儿们就挑着煤油灯绣，好几个人就这么把眼睛用坏了。结果阿妹还是嫌我们慢，就开始从外面买机器，之后，我们就没用了。阿妹也带着机器走了。”老婆婆说着说着，眼眶湿润起来。

“我们当时想，走就走吧，我们还继续我们原先的日子，虽然挣得不多，但至少能养活我们这一家老小。可是没多久，就有一个啥子律师来，拿出我们之前签的那些纸，说我们这刺绣的工艺侵犯了什么专利权，不让我们再绣了。”老婆婆说着，擦了擦眼角的泪。“俺们这群人，祖祖辈辈就是靠着这传女不传男的刺绣手艺吃饭，不然俺们绣了就等于断了我们的活路。”

“太过分了！婆婆，那你们怎么不去告她！”白苏生气地问道。“告过，乡政府、镇政府我们都搞过，没用。人家说我们签过的那些纸上说的很清楚，我们都承认自己是从阿妹那学的手艺，阿妹不让我们用我们就是不能用。人家站着理儿，我们上哪告都没用。”老婆婆无奈地说道。

“那阿妹就不管你们了？”白苏难过地问。

“刚开始，阿妹还看在我们一群老姐妹的面儿上，还会时不时帮衬着村里修修路、建建学校啥的。可之后听说是换了一个老总，叫什么雪的？和我们说刺绣生意不赚钱了，帮不了我们了，以后就再没人理我们了。这村子没了赚钱的门路，越来越不济，年轻人只能出去赚钱，剩下我们这一群老人家和孩子留在这儿，眼看着没几年，这村子就败落了。”老婆婆难过地掩面哭泣。

白苏在一旁听着老婆婆的讲述，想起上学时看到鲁迅先生曾写到的，“从字缝里看出字来，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“吃人”！”当时还没有什么体会，如今听了这段故事才深知其中形容的有多么贴切。资本可不就是人血馒头？

正说话间，突然一个女孩闯了进来，手里举着个大铁锹喊道，“你们要干嘛不关我奶奶的事儿！有本事冲我来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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