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他养了7年的金丝雀。
此时他身边多了一个天真烂漫的姑娘。
我笑得风轻云淡:“抱歉,江总,打扰了。”
那真是我生平演技最爆表的时刻之一。
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心意,连同存在一并掩埋,这是一个金丝雀的自我修养。
......
我给江宴送药,进办公室时他正侧着脸耐心地指导一个小姑娘做题。
上市公司总裁亲自辅导菜鸟员工,这好像是某个言情偶像剧里曾经上演过的场景。
先前我是有隐约听说江宴破例往公司招了个本科应届毕业生,三天两头把她往总裁办公室里叫。
只是我一直半信半疑。
直到亲眼看到这温馨甜蜜的一幕,这种悬浮的怀疑才算消弭。
原来江宴真的有了新欢,还是个天真浪漫的灰姑娘。
别怪我,金丝雀当久了,思想难免狭隘。
她认识我。
看到我之后,她再也无心做题,眼睛陡然一亮,抓住了江宴的手臂,摇晃得自然而熟稔:
“我的妈呀,这不是姜妍吗?江总江总,我不会是学得眼睛花了吧?我喜欢的美女姐姐从电视里走出来啦!”
看着江宴被蹂躏得不像话的袖口,我心一惊。
这会不会太出格?
然而他默许了小姑娘的出格,反倒是看我这个不速之客的眼神带了不悦与警告。
我将药盒不动声色往口袋里塞,手心不受控制地渗出汗。
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对怪异的气氛浑然不觉:“总裁,姜妍怎么会来这里?哇塞,我才发现你们的名字一个叫江宴,一个叫姜妍,难道......”
说着说着,她好像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样,倒吸一口凉气,夸张地捂住了嘴巴。
江宴轻轻叹出一口无奈又宠溺的气,指尖扣起,敲了敲桌子上的卷子:“公司代言人不是你该操心的事。你不怕丢工作了?”
“呜呜,总裁大人,我怕死了......”她哭丧着脸,低下头自以为很小声地嘀咕,“算了算了,不被扒皮怎么还那破车的债啊,万恶的资本家…”
江宴大概是被她可爱到了,淡漠的脸上罕见溢出清浅笑意:“知道要还债,还不好好做题。”
我于是了然,总裁和灰姑娘的爱情故事里,没有一个姑娘心甘情愿做恶毒女配。
将手从口袋里送出来,我笑得风轻云淡:“抱歉,江总,打扰了。我还是去找您的助理谈合作事宜吧。”
他随意地嗯了一声,算是打发我。
转身的一瞬间,我的眼泪就掉了出来,但在转身之前,我表现得天衣无缝。
那真是我生平演技最爆表的时刻之一。
但金丝雀总应该有这样一点自觉——在金主先生遇到自己心仪的姑娘的时候,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心意,连同存在一并掩埋。
金丝雀如果分三六九等,我一定站在鄙视链最顶端。
因为不管从哪个纬度去评判,江宴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之骄子,更为重要的是,他没有恋爱经历,也就没有什么霸总文学里人手一个的白月光。
我不是谁的替身,就是很单纯的一个入了他的眼的女伴而已。
我陪在他身旁七年,人来人往,唯我屹立不倒,所以常有人羡慕我运气好。
我大概是被那些话捧得太飘飘然了,所以才会在林茜茜出现的时候摔得那么疼。
说起来,林茜茜和江宴的相遇更是偶像剧。
据司机说,林茜茜在开着小小五菱宏光赶着去江宴公司面试的路上,撞上了江宴的劳斯莱斯。
月老那该死的红绳,想必在这个节点就已经给他们打下了死结。
江宴是效率至上的人,每秒钟都用美元计算,无心和哭哭啼啼的林茜茜耽误在马路上。
可她还是坚持留下了自己的电话:“先生,你放心,我要去华天资本面试,等有工作了我一定会还你钱的。这是我电话号码,请你随时联系我!”
我曾经以为我的命足够好。
可是我才知道,原来只要江宴愿意,他可以成为任何普通女孩的救世主。
江宴和我提出结束关系那天,我状似无意问了江宴一嘴:“江总,我很好奇为什么您破格给了林茜茜offer?”
一见钟情吗?
那未免太蠢。
但又怎样解释华天资本那一批招进来的新人全是海外top高校回来的研究生,只有林茜茜一个普本毕业生?
江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我,而是伸手,指尖抚过我的眼睛,冰凉的触感让我下意识打了个寒战。
他笑得很温柔,薄唇里吐出的话却比什么都残忍,像刀子一样一下下凌迟我的心:
“小妍,你不觉得林茜茜那双眼睛,和你年轻的时候很像吗?”
我今年三十了。
虽然每年在保养上都要砸七位数,可金钱终究不能和伟大的万有引力对抗。
没有人永远年轻,但永远有人年轻。
二十三岁,当年我和江宴在一起的时候,也这个年纪。
我和林茜茜,眼睛像吗?
搬离和江宴同居四年的家中那天,我收拾好东西等车的空档,望着镜子里的自己,就在思考这个问题。
我的眼睛是典型的桃花眼,狭长,眼尾微微勾起暧昧的弧度,可林茜茜一双无辜的杏眼,清如水,亮如星,瞳仁黝黑干净,哪有半分像?
江宴对我,向来不上心。
但我对他又恨不起来,毕竟作为金主,他实在称职,在结束这段七年的感情的时候,他展现出了他势必要钱货两讫的诚意。
“市中心那套公寓和城郊那栋别墅都给你,车在你名下,基金股票我会找人对接,经纪公司也已经打过招呼了。这些是我想到的,如果你还有什么需要的,都可以提。”
“都可以提”象征着无限的可能与纵容,我想江宴如果不是心里对我有愧,不至于这样。
这种时刻我本该利用这份似有若无的愧疚,冷静下来思考如何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。
可鬼使神差,我忘了多争取两套房产傍身,而是痴痴脱口而出:“最后抱一下吧。”
这个要求瞬间将成年人体面的分离拉低档次,变成一出彻头彻尾的烂俗苦情剧。
江宴好看的眉毛在听完这句话之后果然拧得很紧,幽深的黑眸深深地打量我,晦涩不明,我想他这样聪明,一定看出了我的心意。
但他应了:“好。”
靠在他胸膛中的时候,江宴身上清冽的气味肆意钻进我鼻腔中,心脏就在我耳边缓慢地跳动,我觉得像梦。
我们有过更近距离,甚至称得上负距离的接触,可此时,我觉得恰如其分。
只可惜这七年的黄粱一梦,终究是要醒的。
起身的一瞬间,我没忍住在他怀里洒下了两滴金丝雀的热泪。
但愿他没有察觉到。
我以为我和江宴,很久很久都不会再见了。
但事实上,分开三个月不到,我就在出席某奢侈品品牌的珠宝晚宴的时候再碰到了江宴。
“哇塞!这不是姜妍姐姐吗!又碰到我女神了啊啊啊!”
彼时,我身上正带着价值四千万的红宝石项链,陪潜在顾客们聊天。
明星这个职业看起来光鲜亮丽,但在有钱人眼中,也不过就是个衣服架子。
圈子里,有很多一些富太太买衣服的时候甚至不屑浪费时间自己试穿,只会请一些明星为她展示上身的效果,然后眼睛也不眨地买下。
听到林茜茜的声音的时候我就知道,江宴一定也在,而我根本没有做好见江宴的心理准备。
我颇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,下意识舔了舔嘴唇,吃了满嘴甜腻的唇彩。
林茜茜今天穿了一件烟粉色纱裙礼服,价值不菲,美得晃我眼睛,和身旁高大俊朗,西装革履的江宴站在一起,相当养眼。
江宴这样的人,觊觎他求他办事的人都多,因此他从不在公众社交场合轻易露面,更别提这种奢侈品品牌的晚宴。
他会来这里,一定是为了林茜茜。
不奇怪,他没少为林茜茜破戒,不差这一回。
我强撑着精心调配的笑容走到林茜茜面前和她攀谈:“嗨,又见面了。”
余光看到江宴凉凉扫了我一眼,像在看一个陌生人。
“啊!姐姐!你今天也太美了吧!”
林茜茜笑得一脸灿烂想和我拥抱,但一个趔趄,她脸色一变,尖叫出声,直直朝着我扑了过来。
然而我自己也踩着12公分的红底高跟鞋,在躲闪突如其来的冲击时动作太猛,崴了脚。
钻心的疼痛从脚上传来,我冒了一额头的冷汗。
但让我更疼的,是耳边江宴又惊又怕,夹杂着怒气的声音:“林茜茜,你这冒冒失失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?摔了怎么办?”
众目睽睽之下,江宴将林茜茜死死护在怀里。
林茜茜在他怀里吐了吐舌头,红着脸挣扎出来:“江总,不好意思嘛,我是看到姜妍太开心了,我真的好喜欢她演的那部谍战片啊!”
她偷偷打量我,声音中歉意和关切夹杂:“姜妍姐姐,你怎么表情不太对?刚才我吓到你了吗?”
江宴的眼神似有若无在我身上徘徊,我有意躲避。
“多谢您关心,是我不够专业,自己没站稳,抱歉。”
“那就好!我以为我吓到你了,那我真是罪该万死啦!”
林茜茜笑起来,露出脸颊的两个漂亮的小梨涡,眼中流露出艳羡的表情:“姜妍姐姐,你是什么天仙下凡啊,真人比电视上还绝。这套首饰在你身上也好衬你的肤色,肤白貌美!”
她笑盈盈看向江宴:“对吧,江总?姜妍真的好漂亮,是吧是吧!”
这问题还真是......
江宴架不住她的询问,敷衍看了一眼嗯了一声,算是回应。
随后他拉住林茜茜,指着我脖颈间的项链:“这套缅甸鸽血红品相确实衬肤色,你喜欢?”
听懂他的意思之后,我脸色一白,露出凄然的笑容。
林茜茜或许是真的单纯,或许是段位太高,面对江宴主动送礼的请求,连连摆手拒绝,江宴看她的眼神越发柔和起来。
走后,我仍听到了几嘴他们零零碎碎的聊天。
“姜妍姐姐的身材真的很有料,你看到了吗?哎呀,不对不对,我撤回,你不准看她!”
接着,江宴含笑的声音一字不落传入我的耳朵:“好,除了你我谁都不看。”
我才知道有时候,原来听力太好也是一种负担。
伤心难过可以忍,但脚疼就是真的有些难顶。
我低头看去,受伤的那只脚纤细的脚脖子已经肿得粗了好几圈。
我半是无奈半是心酸的叹了口气,迷茫地在四周环视了一圈,然后注意到了一个男人。
他不知在一旁静静地看了多久的热闹。被我发现了也不羞不恼,反倒举起酒杯,远远朝我敬了个酒。
他迈开长腿走过来,居高临下睨我的时候,声音还有点不悦:“喂,你是不是就这点出息。”
“什么?”
我疑惑地看向他。
他目光大剌剌地看向我的脚踝。
我颇为不自在地后退了几步,却又被疼得倒吸一口凉气。
他“啧”了一声:“脚都肿成这样了,你就不想报复你那薄情的旧情人吗?”
“先生,你们别开玩笑了。这是我的工作。”
他挑眉,点了点头,买千万价格的高珠,他语气轻松得如同去菜市场随手买下一斤大白菜一样:“得,我要了。”
“你身上所有东西我都买了,你可以下班了。”
他不由分说走到我身旁,看着我如临大敌的样子轻轻笑了一下,招招手叫来了负责人。
负责人对他点头哈腰:“周先生,您有什么需要。”
“姜小姐身上的首饰,我都要了。”
负责人喜笑颜开:“谢谢周先生!您的眼光真好,这套也算是今天发布会的重头戏之一,有很多会员都在询问。”
“谢我?”男人不凉不热的视线看了一眼我脖颈间的红宝石项链,然后顺着向上,最终将视线定格在我的脸上。
他漫不经心笑了一下:“你们就没想过这么多人问这套珠宝该感谢姜小姐吗?反正在我这儿,如果不是她,这也就是一堆破石头。”
直到第二天。被经纪人的电话吵醒,我才知道晚宴上为我解围的男人是谁。
周家的唯一继承人,周维均。
周家和江家同样出身于财产从祖祖辈辈就开始积攒“老钱家族”,有不可撼动的商业帝国。
据说我与周维均在晚宴会场上短暂的聊天被拍了下来,放到了网上。
而第一时间压下那个照片的,是江宴。
我捏住手机胡思乱想为什么江宴会出面压这个消息的时候,他的电话拨通了,三个月过去了,我仿佛还没走出自己金丝雀的角色,下意识以飞快的速度接起了电话。
“喂?”
“下楼。”
他果断干脆对我下了命令,我走到窗边看去,映入眼帘他的黑色宾利,他双脚交叠地倚靠在车头抽烟,脚边散落了一地的烟蒂。
他来干嘛?兴师问罪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