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都是孤儿,在同一个孤儿院长大,靠着社会救助和勤工俭学完成学业。
高中的时候认识了当时的姜寒和祝宁,四个人度过了还算愉快的高中生涯。
大学刚毕业那会,两个人挤在小小的出租屋里,夏天闷热潮湿,冬天阴冷如冰。
住了不到一年,成了皮肤科的常客。
最严重的那次,在医院吊完点滴,还要在寒风中骑电瓶车回去。
她抱着我,靠在我背上差点睡过去,迷迷糊糊感觉后背温热,停下车转身便看见她湿润的眼角。
那是我们最难的时候。
她比我聪明,很早就开始创业,但创业初期处处碰壁,全靠我一个人的收入支撑着,日子虽然过得艰难了些,可胜在有人可依。
再后来,她的事业逐渐有了起色,谈下第一单时,她兴奋的拉着我转了三圈:「允嘉,我们要过上好日子了,你不用再吃苦了!」
我笑的眼中含泪,觉得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。
我以为,我们的日子会慢慢变好。
但没过多久,我查出了骨癌。
我不想,也不能,在她人生即将步入正轨的时候拖后腿。
那天,是她连轴转的第三天。项目技术难题被攻克,她疲惫却一脸欣喜。
可看着刚进家门的她,我故作冷漠凉凉开口:「初夏,我们分手吧。」
她一下子愣住了,神色从炙热欣喜,转为不解委屈。
那无疑是一盆掺了冰的水,浇灭了她所有的热情。
那晚,我不顾她的痛哭和挽留,只身离开。
自那以后,姜寒成了站在她身边的后盾,陪着她走出失恋的阴霾。
两人共同打拼,姜寒靠家里的人脉帮她打通了不少关系。
那些个相互扶持的日日夜夜,会产生点什么情愫,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。
那通电话之后,我的生活照旧是吃不完的药,雷打不动的治疗和身上消散不去的消毒水味儿。
仿佛那个电话,只是我的一场梦。
祝宁帮我收拾好东西,转头说:「允嘉,我去办手续,你在这等我。」
今天是我出院的日子,隔壁床的大姨一脸慈爱的看着我:「小伙子,你这女朋友可真好,一大早就过来忙前忙后了。」
我微笑解释:「阿姨你误会了,我们只是朋友。」
阿姨眉开眼笑的说:「哎呀,阿姨是过来人,都懂的。」
「真好啊,这么快就能出院了,恭喜你了小伙子。」
我笑了笑没再接话,正好祝宁回来,拿了东西准备扶我:「都弄好了,我们走吧。」
我摆了摆手:「我自己可以。」
祝宁去开车过来,让我在楼下自己逛会,许久没有离开住院楼,觉得外面的空气都更加鲜甜。
没有满目的雪白,没有刺鼻的消毒水味,人也觉得比平时更精神了。
就好像我还能活很久一样。
余光捕捉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,一时间愣了神。
是初夏。
她身边还跟着几个穿白大褂的人,我住院的时候见过几回,其中一个是这家医院的院长。
她也发现了我,转身和助理说了几句,朝我走来。
我下意识转身就想跑,没几步就被她拦下。
常年病着的我,甚至受不住她一个女孩子的手劲儿,手腕被捏的很痛,她冷冷道: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?」
我没有回答,挣扎着想抽出自己的手,她却抓的更紧了些:
「你跟我行程?」
「为什么?心有不甘求复合?」
「宋允嘉,当年你抛弃我的时候,有没有想到我如今会这么成功!」
我低下头,心中苦笑,七年前我不想成为她的拖累选择离开。
如今也不想再让她知道,我快死了。
骨癌晚期,还剩三个月可活。
再抬眸,满眼讥讽:「对,我查探到你的行程,故意在这里等着堵你,想从你这弄点钱。」
初夏的脸色,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,咬牙切齿道:「你倒是敢承认,就这么喜欢钱么?」
我直面她质问的目光:「是啊,如果不是因为喜欢钱,当初怎么会离开你,现在又怎么来这找你?」
用力甩开她抓着我的手,嗤笑出声:「你不会,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吧。」
「当初和你住在地下室的日子,是我这辈子最不堪的过去。」
「若不是你现在有了几个臭钱,你当我还会看你一眼吗?」
初夏怒极反笑:「好,你好得很。」
「宋允嘉,我告诉你,你休想从我这弄到一分钱!」
说完便转身,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。
看着她离去的背影,我松了口气的同时,心中也有一角在抽痛。
这是七年后,我们第一次见面。
却是这样唇枪舌剑,针锋相对。
「愣什么神呢?」祝宁的车缓缓停在我面前,招呼着我上车:「快上车吧。」
等我上了车,祝宁犹豫不决了半天,还是试探着开口:「刚才…我看见初夏了,你们没碰上吧?」
我摇了摇头:「没有。」
她没再说话,但余光能看见她明显松了口气。
我看着车窗外不停倒退的街景,故作轻松的开口:「阿宁,陪我去看看墓地吧。」
「我想自己挑个睡觉的地方。」
祝宁沉默了许久,终于开口声音干涩:「好。」